2023是準備的一年，還債的一年。沒有收穫什麼實實在在的果實，但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進展。

春

大地、社會和我都從嚴冬中甦醒，呃，還有AI。由於之前幾乎沒有 work-life balance 地工作，我欠下了很多債：我的精神和身體狀態，和家人的關係，以及我獨處思考的時間。這前幾個月，我基本都在恢復到正常的生活。去了一些沒去過的公共公園，吃了一些沒去過的小店，逛了一些沒逛過的書店。有些是疫情中後期才開的。我一直很想回 Cold Spring，那個讓我拿定主意跟自己創立的公司說再見的小鎮。用 be present 的方式故地重遊，也算是彌補上次的遺憾。

我開始出去騎車曬太陽，在展望公園裡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長椅。我也逐漸恢復了閱讀的能力，開始讀一些有助於我當時狀態的書，同時也開始恢復寫 newsletter。我不敢太鬆弛，大概就是那種拳擊手在擂台上「抓緊時間休息」的感覺。那時手機相冊裡還收著一張 Lee Byron 做的 4000 週頁面的截屏，和一個本不需要立即就做的項目的 logo。多少是有些不安吧。

夏

春末初夏之時，我們開始做 IVF。不管是對辦辦還是對我，這個過程都有些煎熬。每幾天就要去一趟診所，每天辦辦還要自己給自己打好幾針。生活被攪得亂七八糟，但是這件事是重要的。

時間安排上的忙亂倒還好，讓我真的有些煎熬的事情是財政壓力。雖然我們有應急款、有被動收入和各種資產，且辦辦也還有工作收入，但自從我開始全職做這間公司，就基本只貼不進，讓辦辦這種計畫型人格的人開始計算花銷。IVF 要用的藥都不便宜，她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藥房，但它在城市的另一端。於是那段時間我們不得不把大量的時間花在去診所和去藥房的路上。煎熬的根源不在於我決定了離開一個我無法喜歡的環境，而在於這讓我想起了伴隨我童年和少年時的陰影。撥著手指、精打細算背後的那個壓力一直提醒著我，我的父母如何一步步走向互相牽掛卻又毫無聯絡。好像財政壓力是糟糕婚姻的開始一樣，我有些焦躁。想提高 newsletter 的輸出，想快些把產品做出來，想快點把工作室弄起來，不過明天還得先花三四個小時在路上。

秋

IVF 的結果比期望的差，但不管怎樣，去年年末就決定要回國，所以不會改變計畫。正好回去改變一下環境，也改善一點狀態。這時候我已經讀了一部分《第二座山》了，David Brooks 建議在低谷或迷茫的時候應該去旅行，離開事情的中心、去邊緣尋找自己。正巧我急需一次旅行。

這次回國跟往次都不一樣。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在中國沒有家，大概是因為我第一次住那個城市。還有，以前回去，我至少會在母親家裡落腳，但這次在賓館落腳，不論是父親家還是母親家，都已不太合適。我跟自己說，如果在國內哪個城市生活，回老家看父母長輩大概也都會住賓館吧。爺爺奶奶也從老家搬來了新城，住進了設施更好的養老型小區。記憶裡的東西都沒有了，都不一樣了。聽起來有點可憐，但我倒沒覺得，我需要一些一個人的時間和空間。

我去了南京和老家，見到了闊別多年的朋友，路過了雞鳴寺，錯過了櫻花，但看到了遍野的向日葵。向日葵和溫暖的人總是一同出現。我去了很多周邊的城市，也去了更遠的地方和山水林間。每到一處地方，有可能的話，我總會去當地最好的幾個書店。目前最最喜歡的不是南京的先鋒書店，不是上海的蔦屋書店，也不是蘇州的誠品書店，而是成都的方所書店。這些書店都很好，但我最喜歡方所的選書和陳列。它讓我流連忘返，在成都的兩三天裡，有兩個半天都在那裡。

當然，這次旅行也確實達到了目的，看望家人，同步想法、商量策略，和找自己。

冬

旅行的時間過得很快，還沒來得及收拾心情，就必須收拾行李箱回家了。家還是3個月前的樣子，但是內心卻不像3個月前。於是趁著收拾行李，也把家收拾一新，順便也收拾好心情。

旅行並沒有完全讓我找到自己。我得感謝閱讀和寫作，它們讓我思考得更透徹，這個任務到快要年終才完成 （寫在了最近一期的會員通訊裡）。在那之前，其實態勢讓我一度很緊張，因為我與辦辦在有些人生選擇上有很大的分歧，以至於我們都開始思考婚姻的走向問題。我甚至開始尋找婚姻諮商。但我要感謝這次旅行，它不光幫我找到了自己，還幫辦辦悟透了一些道理。在2023結束之前，所有的矛盾和困惑都解決了。

在TODO卡片上寫下的婚姻諮商，但現在不需要了，所以劃掉了

辦辦說，曾經一度她孤身奮戰，但現在覺得又回歸了大部隊。我很感謝她的回歸，她的回歸，也讓我找回了方向。

終

在寫這篇總結的時候，我再次打開了前文提到的 4000 週頁面，注意到了我此前看到卻拋之腦後的一段話：

他說根據 Erik Erikson 的發展心理學理論框架，我這個年紀可以注重於愛之美德。而我這次找自己的結果也確實與愛有很大的關係。我大概是在正確的軌道上吧。

如果把這一年比作一部交響樂，春天是鬆散輕鬆的慢板，夏天是緊張而有序的快板，秋天是有點夢幻的行板，冬天是充滿矛盾和不和諧音的快板，到年末那些矛盾和不和諧音在幾乎一瞬間轉調回到了主調，回到了起點，但跟開頭比，是級數更高、能量更高，速度略快的中速快板。這中速快板為接下來的十年、二十年做好了準備。

今年我會 build in public，有一個新的產品，一個新的工作室。2024年將是努力工作的一年，也是努力生活的一年。會與辦辦一起把生活過成我們都不會後悔的樣子。